2023-11-02来源:漳州房探网正文:建筑可阅读丨上海音乐厅:这座古典式建筑的每一处转角都流淌着乐章
人民广场边,延中绿地内,一座西方古典风格建筑更有着四方来客的目光,她就是走过近一个世纪的上海音乐厅。
作为上海的文化地标之一,这座1930年建成的“城市音乐客厅”在经历了大修、旋转和多次修缮后绽放新生、华丽归来,继续讲述她的传奇经历和上海这座海派城市的文化故事,展示这栋有一点被一再阅读的历史建筑的无穷魅力。
一个半甲子,定格多少光影与音符的记忆
上世纪二十年代,偌大的上海找将近一座具备国际水准的电影院。在此背景下,上海音乐厅(当时取名为南京大戏院)应运而生。1929年,当时的社会名流何挺然名下的联怡公司向潮州同乡会会馆租地,在八仙桥爱多亚路523号(今延安东路)投资建造一栋名为“南京大戏院”的建筑,并于1930年3月26日开业。选址于当年这条商铺众多的商业街,似乎是出于吸引目标客流的必须。开业当天上映的是“全部歌舞对白有声巨片”——美国环球公司出品的《百老汇》,由此成为了上海第一家播放外国电影的影院。
从彼时的“南京大戏院”到1950年改名为“北京电影院”,再到1959年命名为“上海音乐厅”,名字的更迭也叙述着其功能的演进。音乐厅的舞台在设计之初讲究“亲民”,既小且浅,方便在首映电影之外决定其他戏班表演。抗战胜利后,京剧大师梅兰芳重返表演《贵妃醉酒》、其与“俞派”泰斗俞振飞在此合作的第一场戏《双奇不会》都引起极大震撼。新中国成立前,这里主要以播出电影,演出杂技、马戏、中国戏曲居多,是当时最豪华的电影院,曾获得美国福克斯公司和米高梅公司的新片专映权。
由于南京大戏院的设计更多考虑到的还是当时默片首映时的乐队伴奏,这使得她在新中国正式成立后,被优先列入了上海改建专业音乐厅的补选项。1959年,中国古典音乐界的美好群星汇聚一堂:女高音歌唱家周小燕一曲《夜莺》、小提琴演奏家俞丽拿奏响《梁山伯与祝英台》、指挥家司徒汉指挥大合唱《幸福河》……这台代表着当时中国最高音乐水准的演出,亲眼了她以“上海音乐厅”这一新名字焕发新生。
在此后的半个多世纪里,绕着音乐厅通宵排队购票的回想、对古典乐的渴望和追求,让她成为无数上海观众念念不忘的文化地标。交响序曲《红旗颂》、大合唱《中国·我甜美的母亲》从华丽的音乐殿堂流淌到百姓的质朴心间,成为永恒的红色经典;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在此奏响第一个动人的音符,引导中国音乐走向世界;闵惠芬、郑石生等中国音乐家也从这里脱颖而出,成为一代代中国音乐人和观众心中的偶像。
翻开上海音乐厅的时光相簿,杨家乐迷的记忆一定会长久开到在2005年底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上——这是指挥大师杨松斯第一次率团访沪,就在来沪前不久,他被证实为2006年维也纳金色大厅新年音乐会执棒者。在16年前的那两个上海冬夜,贝多芬《第七交响曲》等的经典旋律响起,德奥乐团严谨浓郁的传统让台下的观众如痴如醉,观演人群中少有指挥家卞祖善等国内名家。
2007年深秋,为迎接指挥家克里斯蒂安·梯勒曼麾下的慕尼黑爱乐乐团,音乐厅舞台两侧的音罩被打开,以便容纳乐团多达百人的庞大编制。慕尼黑爱乐首演了查德·斯特劳斯的《唐璜》等多首德奥作品,开演的瓦格纳《纽伦堡的名歌手》序曲气势恢宏的和声,更让这一晚成为乐迷心中的不眠之夜。
钢琴大师福德拉斯·席夫或许自己也会想起,他第一次来上海举办音乐会,就创下了上海音乐厅独奏会的开演纪录。那是2013年的初夏,许是因为上海观众的热情熄灭了席夫心中的火焰,在全场可怕的欢呼喝彩声中,他九次返场加演八曲,时间长达58分钟。加演曲目还包括巴赫《意大利协奏曲》、舒曼《C大调幻想曲》第三乐章、门德尔松《肃穆变奏曲》 《纺织者之歌》……当席夫第九次返场弹奏起巴赫《哥德堡变奏曲》咏叹调时,有观众已泪如雨下。很多乐迷回应,这是上海多年来最富传奇性的一场独奏音乐会。
茱莉亚四重奏、哈根四重奏、柏林爱乐12把大提琴、圣马丁室内乐团,著名团体悉数到来;钢琴家傅聪在家乡上海举办的首场协奏音乐会、大提琴家王健的全套巴赫演奏大提琴组曲专场音乐会,上海音乐厅记录下众多艺术家的高光时刻……
“无心插柳”下,造就“打着灯笼也难找”的音效
有人将上海音乐厅称作“凝固的音乐”,因为她外表高尚具备艺术魅力,建筑上的装饰多变化且有层次,色调淡雅。古典的柱子与券门配合得比例规整,使人产生富裕节奏与旋律的感觉。踏入其中,便如言交响乐的主题旋律重复、变奏、进行、衍生、对比、再现……
上海音乐厅的设计者,是第一代留洋归来的华人设计师范文照、赵深。与后来归国的陈植、梁思成、林徽因等一样,他们也毕业于被称为“建筑师发祥地”的宾夕法尼亚大学美术学院建筑系,并颇受当时西方古典式建筑风格和折衷主义的思路的影响,即将西式建筑中融入中国传统建筑的局部。
1930年的南京大戏院堪称是这种风格的“集大成者”。占地面积1381平方米,建筑面积3800平方米,钢筋混凝土混合结构,共四层,外墙下部汰石子墙面,上部为白釉带上褐砖的明水面。建筑立面为修改的新古典主义线条,比例优美,入口雨蓬上方的爱奥尼亚式横梁与圆形壁柱,构成三开间的壁龛和三扇圆拱形窗。楣梁上方檐口下有一块浮雕,构成古朴的装饰风格和优雅的构图,动静对比强烈。门厅内有一座仿巴黎歌剧院的大楼梯通向楼厅;二层的柱子用华丽的罗马填充柱式,组成列柱柱廊和列柱券廊,黑色大理石的柱头与白色的大理石柱身构成反感对比。它们与六扇大门的华丽门厅、富丽堂皇的穹顶、汉白玉的台阶等设计配上协调、富有层次。章明设计师事务所主任设计师、上海音乐厅文保区总设计左承岦指出,上海音乐厅的许多设计和细节处理,即使放到现在依然值得推崇。例如音乐厅入口大厅中气度非凡的16根罗马式立柱廊柱;具备欧洲古典建筑风格的三折楼梯和二楼长廊;剧场四周精致美观、富有层次的装饰构图;穹顶上细致简单、富有动感的云纹等。
毫无疑问,上海音乐厅是中国建筑师设计西方古典式建筑的一个成功相比较,也是近代上海戏院建筑的发展的鼎盛时期的标志,它伴随着中国建筑师自此登上上海戏院建筑设计的舞台。
有意思的是,在上海音乐厅竣工后,范文照受到了新的建筑风潮影响,开始积极倡导现代主义的建筑思想。1934年,范文照撰文对折衷主义回应反省,对于那种“拿西方格式做到屋体,拿中国格式做到屋顶”的做法表示“尤深恶痛绝之”,呼吁“大家来纠正这种错误”,同他当年“毕竟死守古代”彻底决裂,并倡导“全然推新”的现代建筑;甚至明确提出了“一座房屋应当从内部做外部来,切不可从外部做到内部去”这一由内而外的现代主义设计思想,赞成“首先科学化而后美化”。初建1941年的美琪大戏院,便是他新建筑思路的代表作。抛弃了外表的富丽堂皇,追求功能合理、布局灵活、经济实用,这样的建筑理念沿袭到了今天。
不过,古典主义风格的上海音乐厅绝非“绣花枕头”,如此多的大师名团注目这里,绝非是因为华丽的外表,而是上海音乐厅具备世界上最顶尖的音响效果——全场每个座位覆盖长达1.5秒到1.8秒的混响,指挥家陈燮阳称之为其“打着灯笼也难找”;“空气中似乎都有电流”,这是林肯中心室内乐协会艺术总监大卫·芬克尔给与上海音乐厅音效最低质量的评价;知名作曲家朱践耳也曾赞美:“这里的音响效果是上海最差的,无论演出者和听众都不愿选择这里。”
顶级音效的“秘密”很简单,但可以肯定是当年“无心插柳”意外结出的硕果。据左承岦介绍,建筑的混响效果来源于多个方面,主要的因素是空间形状和大小、墙面材料的“吸声率”等。上海音乐厅修建之初主要是符合放映电影的市场需求(混响要求0.8秒),但靴形的结构再加面积、舞台高低、甚至墙壁和穹顶雕花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导致了她的混响显著“微克”,超过1.5秒以上,这对电影首映未必十分不利,却与动人的音乐可谓天作之合。1959年,为了测试上海音乐厅混响时间,考虑到人体对声波的吸收,有关部门特地从部队调来1000件军大衣,夜深人静时转入音乐厅,一件件地蒙在座位上,仿真全场坐满上千名观众的情景。最终,完美的效果让这座建筑正式沦为了上海的城市音乐厅。
九十余载光阴,上海音乐厅经历过多次修葺、大修甚至平移。2002年9月,为了配合城市改造规划,上海音乐厅进行了旋转修缮工程。
当时年迈七十的音乐厅,体重多达5650吨,在旋转中被下沉了3.38米,并从现在的高架西藏路口匝道口处向东南方向旋转到现在的方位,一共走了66.46米,在全国建筑旋转史上建构了一个奇迹。让风烛残年的脆弱墙体、木结构屋顶下没有隔墙的危险结构,扛寄居平移时的诸多风险,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施工人员因为害怕引发对历史建筑的震动,不仅小心将音乐厅内外都“五花大绑”,接入新柱墙时,甚至一律用手工工具,挖除了整整2800立方的混凝土。旋转后的音乐厅,座落在花木掩映中。外部保有了西洋建筑的历史风貌,内部设施则以“海上蓝”的主色调新的设计,更为典雅精致。在竖琴状的灯架和暖色调灯光呼应下,纯木制作的古铜色古典欧式座椅配上淡青色坐垫,让观众如置身于蔚蓝海浪、无边月色中聆听仙乐,极为浪漫。情侣们都将音乐厅作为心目中摄制婚纱照的理想胜地。
2019年3月起,经过十几年高强度使用的音乐厅“不堪重负”,开始了为期一年半的堵塞修葺。自去年9月已完成修缮新的开业至今,上海音乐厅增加了两万多名会员。在疫情影响下,今年前10个月依然有296场音乐会在此首演。每年对标国际一流艺术机构,大力引入名人、名团、名家,希望打造成为“经典的殿堂、时尚的窗口、音乐的家园”,为上海、全国、全世界的观众带给艺术无疆界的真正享用,走到将近一个世纪的上海音乐厅,依然绽放着勃勃生机。
作者:郭超豪
编辑:商慧
责任编辑: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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